她也轻轻地转身,想要离开,君泽天却一把拉住她,严肃而冷静地道“你或许会觉得本王狠心,本王只是忠于自己的感情。她伤害你,如同在本王的心捅了一刀,你不该怜悯她,她罪有应得。”

    苏冰静静地看着他,声音不起一丝波澜,“但是,你也应该很清楚,她的罪

    从何来!”

    君泽天冷笑,“你觉得内疚?觉得难过?当年,若不是她在本王面前说你的自伤的话,本王岂会对你如此绝情绝义?你顾念与她的姐妹之之情,又把本王置于何地?莫非……”

    “谦!”诸葛明急忙出言阻止,“胡说什么呢?当年的王妃是王妃,如今的苏冰是苏冰,不是同一个人,你至于把当年对王妃的感情寄托在苏冰身上吗?”

    这院子里还有不少人,尤其可儿还在,经过刚才他的观察,他已经发现可儿不似表面单纯,他不能让苏冰置身危险中。

    君泽天刚才也是情急,如今被诸葛明点醒,他才冷然地道“不管如何,她已经是罪无可赦!”

    苏冰面容冷凝,道“我想冷静一下,请不要跟过来!”

    说罢,她离开了莫兰阁,出了府。

    天下之大,似乎无处可去,她一个人在街上溜达,心中有一股难言的痛楚,她很想摆脱这种痛苦,但是,那痛苦仿佛是生在了血液中,无论她多么的努力,都甩不掉。

    她进了一家酒馆,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一顶轿子奢华轿子从街道经过,她见过这顶轿子,是镇远王爷的。她想起镇远王妃难产的时候,镇远王爷痛苦的神情,她一直很羡慕那样的爱情,觉得此生有人这样钟爱珍惜自己,也不枉人世走一趟了。

    “可以搭台吗美人?”一道好听的嗓音拉回她神游的思绪,她抬头,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含着一缕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皮肤略黑,五官俊美,眉毛飞星入鬓,眸光含着一丝浅笑。

    她看了看四周,“其他地方还有桌子。”

    那男子却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第一,其他地方没有美女相伴,第二,临窗的位置都没有了,只有你这里是一个人,而且,我认为美人现在愁绪万千,需要有人开解。”

    苏冰瞧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才道“好!”

    男子笑了,仿若一道明媚的阳光,顷刻就注进苏冰的心,苏冰莫名地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来一壶烧刀子!”男子唤来小二吩咐道。

    苏冰蹙眉,“烧刀子?”

    男子看着她,“烧刀子好啊,烈,而且便宜!”

    苏冰笑道“看你的衣着打扮,不像是计较银子的人。”

    “外表哪里看得出?我虽然不缺银子,可也不浪费银子。美人,你喝什么?我请你!”他一方面说不浪费银子,现在又说要请苏冰喝酒,可见真是个矛盾的人。

    苏冰道“就喝烧刀子好了。”

    “你?”男子侧目,“烧刀子一般都是北方人喝的,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喝桂花酿吧。”

    苏冰道“也好,无所谓,反正是你请客!”

    男子蹙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主见?无趣得很呢,你既然要喝烧刀子,那就喝烧刀子,怎能因为我一句话就改为桂花酿?你做人很没坚持。”

    “盲目坚持和择善固执,有本质的区别。事事都要坚持,做人岂不是很累?适当还是可以妥协的。”苏冰道。

    “我不认同,既然是决定的事情,就要坚持到底,不管是对还是错,这样才不枉来人世一遭!”男子含笑,却带着严肃道。

    苏冰笑了笑,不再言语,她的生活,何须别人认同?自己认同就够了。

    烧刀子与桂花酿都送来了,但是,苏冰却把烧刀子放在自己面前,而把桂花酿推到男子面前。

    男子蹙眉,“你不认识字?这写着桂花酿!”他拿起面前的酒壶,对着苏冰喊道。

    苏冰拿起烧刀子,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抬头看他,道“我认为,你适合喝桂花酿。”

    男子忽然有些生气了,“放屁,我适合喝什么酒我自己知道。”

    “若你知道,你不会坚持要喝烧刀子。”苏冰握住烧刀子,仿佛他会抢夺了去一般。

    男子竟然还真的伸手抢夺,苏冰把酒壶放在他手背之上,警告道“老九,不许胡闹!”

    那叫老九的男子,忽然就泄气了,“就那么一次不行吗?”

    “你想死?”她盯着他眉心的黑气,“你肯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地喝烈酒,我说过,酒会加速运行你体内的毒。还有,你不留在粤州,回京城做什么?被那位知道,只怕要动杀机了。”

    “没有你的粤州,无聊死了,本王特意来找你的!”面前此人,正是九王爷,也是当今皇帝最小的皇弟,他号称自己为死剩种,因为,所有的皇兄皇姐,除了高居庙堂的那一位,都死光了。而他,也被下了剧毒,封疆粤州。

    君泽天这晚没有回来,太后病重,他入宫侍疾去了。皇帝主张让苏冰入宫为太后治疗,但是被太后拒绝了。

    去年太后摔了一跤,摔伤了头部,视力就开始模糊了,后来渐渐地就看不见东西。只是她个性要强,纵然是看不见了,又偏要在宫人面前装着看得见,跌跌撞撞几次,她脾气就开始暴躁了起来,不许任何御医为她治疗,说迟早都是一死,何必这样拖着受苦受累。所以她既不治疗也不喝药,说白了,就是在等死。

    开始的时候,皇帝还趁着她睡着了之后,偷偷地让御医为她治疗,只是失明之后觉轻,加上耳朵十分灵敏,被她发现了,当场就大发脾气,把枕头都扔在地上对皇帝破口大骂,“你还要哀家受多久的苦啊?哀家想死都不行吗?就让哀家好好地去,别再折腾哀家了,除非,你们能够治好哀家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失明,说了之后,就嚎啕大哭,“先帝啊,您还是赶紧地把臣妾带走吧,臣妾不愿意再留在世上了,这样受苦还不如死了!”

    经此一次,皇帝哪里还敢再安排御医为她诊治?只是每日开些明眼的汤水给她服用,但是也没有任何的疗效,慢慢地,她整个人都瘦了下来。连日大雨之后,她身体上也开始酸痛,更加的无法忍受,脾气愈发暴躁,有一次腰疼起来,她摸下床就要撞墙,被嬷嬷拉住,嬷嬷跪在地上,哭着劝了半日,才打消她轻生的念头。

    只是主仆两人抱着在一起痛哭的场面,让闻讯而来的皇帝瞧见了心酸,转身出去,自后不敢再忤逆太后的意思。

    闹了这一次之后,太后的病情便加重了,这两日更是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皇帝忧心太后的身体,所以也顾不得去问苏冰的意思。

    大雨停了两日,这日下午,天气又开始阴沉了起来。皇帝站在御书房外的廊下,抬头看着阴沉灰暗的天色,空气中已经带着雨水的味道,潮湿中透着一股发霉的气息。他心情烦躁,对小德子道“去把国师请过来。”

    国师很快就来了,皇帝淡淡地扫视他一眼,转身就进了御书房。

    国师跟着进来,并且顺手关门。

    皇帝焦躁不安地问道“你到底推算出来没有?这连续半月的大雨,百姓种下的农作物全都无法成活,这样下去,今年的赋税也别想收了。太后的病也愈发沉重了,这样下去,不出三日……!”他端正了神色,冷然道“朕命你立刻想法子解决此事,不管要多少银子,用多少人力,朕都会如你要求。”

    国师道“皇上,微臣之前已经说过,这场雨来得如此不寻常,是因为紫薇星暗淡,皇上将有所一劫,如今并无立刻解救之法,只看劫数什么时候来,皇上,此时您必须善待九王,因为一旦他对皇上腹诽过多或者憎恨皇上,会大大折损兄弟之情,届时,他也未必能为皇上挡劫。还有,皇上应尽快娶贵女入宫,镇住后宫妖孽,太后的病方能痊愈。”

    “封妃一事,哪里能仓促?”皇帝眸光一闪,“还有旁的法子能治好太后的病么?”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后宫妖孽作乱,是否昔日的宁安王妃苏冰鬼魂作祟?朕记得你先前说过让朕册谦儿为太子,她便即为太子妃,如此一来,是否能解决?”

    国师摇头,道“皇上,微臣从没说过宁安王妃是妖孽,相反,此番的贵女,也是宁安王妃冥冥中安排送到皇上身边来的。除了这位贵女,无人能镇压这妖邪。”

    “朕是真龙天子,朕也无法镇压妖邪?”皇帝似有不悦之色。

    国师立刻跪下,“微臣并无此意,只是皇上龙气如今有损,紫薇星暗淡,实在不宜再与妖邪抗衡,唯有贵女入宫,才是最好的法子。”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皇上并没必要立刻让贵女入宫封妃,只要皇上让贵女在寿宁宫侍疾,便能起到镇压妖邪的作用,而且,相信只要贵女入宫,不出三日,这场雨便要停歇。”

    “当真?”皇帝大喜,又问道“那朕的劫数,是否也能因应而解?”

    国师道“皇上的劫数什么时候来,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都是天机无法窥探的,只能是安排九王入宫,近在皇上身边,好随时为皇上挡劫,只是此事万万不能道破,除微臣与皇上之外,绝不能有第三人知道,否则,怕有变数。”

    皇帝沉吟片刻,喊道“小德子!”

    小德子推门进来,躬身道;“奴才在!”

    皇帝道“传朕口谕,让温大夫与九王入宫侍疾,无朕的旨意不得出宫。”

    小德子应声,“是,奴才马上去办!”

    君泽天已经在宫中侍疾,傍晚时分,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了,他担心苏冰,唤来小三子让他出宫看看。

    小三子刚出了寿宁宫大门,便看见苏冰和九王爷一同进来。

    苏冰的衣衫半湿,头发贴在额头上,往下滴着水珠,大概是出门仓促,也没穿披风,冷得她嘴唇微微发抖。

    君泽天瞧着心痛极了,但是父皇母后还有一众嫔妃也在寿宁宫中,他也不好做太多。

    皇帝瞧见苏冰这狼狈的模样,顿时生怒,对小德子道“外面下雨了,怎么没带伞?还不赶紧去生个暖手小炉取件披风过来?看温大夫和王爷全身都湿透了,越发不会办事了!”

    皇后微微侧目,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她含笑道“哟,咱们九王来了啊!”

    九王与苏冰一同入殿,九王拱手见礼“参见皇兄,参见皇嫂,见过诸位皇嫂。”

    容妃娘娘含笑道“想起来九王上次回京,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五年的时光,仿佛在九王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真不愧是当世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啊!”

    九王脸上挂着儒雅的表情,道“容妃嫂子,您说此话,怕是有人要吃味了。”

    皇帝哈哈笑,“皇弟太小看朕了吧?朕是这般小气的?”

    容妃也脸红了,道“净爱胡说,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成个家啊?你九王一脉,也是要传承的。”

    九王不羁地笑道“成亲?臣弟才不像皇兄这么愚笨呢,天下美人这样的多,不找到最美丽的那一个,臣弟可不愿意就这样随便交付一生呢。”

    小德子命宫女取来披风和暖手小炉,九王与苏冰一人一个。苏冰一直被晾在那里,也不敢和君泽天交换视线,只得捧着暖手小炉尴尬地站着。

    大门开启着,风夹着雨横冲直撞,殿内的黄色帐幔被风撩起,帐幔在空荡的大殿肆意飞扬,发出呼呼呼地声响。

    苏冰觉得好生奇怪,太后病重,不是该在寝殿里伺候着吗?怎么一个个地在这里说笑?莫非太后病重只是一个幌子?她想起那慈爱的老太太,真希望只是一个骗局,骗她和九王入宫的。要骗九王入宫,她明白,因为皇帝忌讳他,总要留在身边看着才安心。她心里有一丝沉重,觉得的九王迟早会被皇帝杀害的。只是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可怜九王,因为,她现在也自身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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