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冰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她仰着头,坦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这么不相信我,又为何封我皇贵妃之位?我早先就说过,我对皇上并无男女感情,对皇上我敢如此直言,莫非其他的事情我要捂住良心去说吗?宁安王爷是您的儿子,又刚为国立功,苏冰刚才所言,并无不妥之处,皇上只是夹带了私人感情去读解我的话,得出的结论已经和我所表达的相去甚远。若因为我替王爷说了几句公平的话,便断定我对王爷未忘情,皇上也太过对自己缺乏自信了。”

    皇帝松开他,眸光却依旧凌厉地锁着她,“曾经的夫妻,朕不信你半点情分都不念!”

    苏冰觉得很可笑,他既不承认她跟君泽天的夫妻事实,却又经常用夫妻情分来提醒她。她淡淡地道“皇上,若你不相信我,那么我说什么您也不会相信,那我何必再说?您又何必再问?”

    皇帝盯着她,冷声道“你最好安分点,收好你的心,莫要叫朕瞧出一分一毫,否则,你与他,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说罢,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你准备好,今晚侍寝!”说罢,拂袖而去!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这六月酷热的天气,苏冰只感受到透骨的冰冷。

    苏冰收敛心神,喊来千山,吩咐了她几句,千山会意,蹙眉道“只是这一次能避开,那下次呢?”

    苏冰叹息一句,“先别管以后了,眼前先过了再说!”

    千山咬牙道“其实主人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你大可以离宫而去,管他劳什子皇帝,他也不能对付您,您是飞龙门的主人,是皇家的恩人!”

    苏冰瞧着千山,正色道“以我如今的能力,要全身而退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只是,你忘了吗?太后临死前,要我发誓护她两位孙儿周全,我岂能这样不顾而去?我走是容易,只是留下这个烂摊子给他们兄弟收拾,岂不是辜负了太后的重托?”

    千山无奈地道“只是这样一味地受制于人,属下们瞧见了也替主人心酸!”

    苏冰眸光森冷,和往日的温和完全不是一个模样,她道“没办法,谁让他是皇帝?我们羽翼未丰,不能做什么,只是,你放心,我不会一直这样受人摆布的,总有一天,他要为他今日的残毒付出代价!”

    千山此时才洞悉自己主人的心思,原来并非她表现得如此淡然。皇帝强迫她入宫,用她最爱的人的生命来威胁她,她却坦然接受,当时她以为主人的性子也太随和,太好欺负了。只是想不到,她一直隐忍不发,想来,是时机还没成熟。

    千山一扫之前的憋屈之气,爽朗地道“主人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好了,咱们飞龙门的人何尝受过这等屈辱?就连当年太祖,也对咱们飞龙门的主人尊敬有加,不止册封为皇后,还事事与主人商议,可见看重之情。如今这皇帝倒好,三番四次地欺压威逼,还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威胁主人,如今更好,这打了胜仗,人还没回来,就急着否定他的功绩,这种父亲,真是禽兽不如!”

    千山虽然性子直爽,但是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若不是怨恨到极点,不会在宫里口出狂言。

    苏冰宽慰道“急也没用,这件事情,咱们总要从长计议,不能叫他白白欺负了咱们。你放心,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反击的!”

    千山毅然道“属下单凭主人吩咐,主人觉得什么时候可以出手,咱们就什么时候动手。”

    苏冰对她道“小德子负责后宫的绿头牌,你去跟他说,就说我月事来了,今夜不能侍寝,小德子自会安排。”

    “是!”千山领命而去。

    千山将近傍晚才回来,她神色也不大好,耸耸肩道“听说,皇帝大发脾气,骂走了好几个御前伺候的人,连小德子在御前伺候了这么久,都被打了一个耳光。”

    苏冰坐在榻上,手里端着一杯暖茶,淡淡地问道“皇上是否还有服用五石散?”

    “听说是有的,听小德子说,国师每隔数天就给皇上进贡丹药,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丹药呢。我看皇上的脸色倒是红润,只是脾气越发暴躁了。”千山若有所思地道。

    苏冰嗯了一声,道“五石散能乱人心智,激发七情,若本就有愤怒,服用五石散之后,这愤怒便会放大,受五石散作用,他自己也未必控制得了自己。至于国师的丹药,你改日进去偷一颗出来,我研究一下是什么东西。”

    国师是九王的人,亦正亦邪,苏冰不能大意,他总觉得九王未必能克制国师。

    尤其国师对她的来历一清二楚,连她来自异世的事情都知道,此人不能不防。而且,若不是他三番四次在皇帝面前说她是什么贵女,什么生下未来帝君的国母,皇帝也不至于要用这样肮脏的手段来胁迫她。

    千山道“好,那我今夜便潜入御书房盗取一粒丹药。”千山顿了一下,又有些不解地道“方才见到宫中的御前侍卫严甄珍,他偷偷摸摸地领着一个人男子入宫,这后宫不是不许男子进入的吗?不会是有嫔妃想私通男人吧?”

    苏冰笑道“既然是偷偷摸摸,你又如何瞧见?皇帝在后宫也总算是雨露均沾,所以应该没有人这么大胆私通男人,再说,这个事情就算要做,也该找自己身边的人去做,怎地会叫御前侍卫呢?不怕传出去吗?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千山想想也是,道“只是着实是偷偷摸摸啊,有正门不走,从小侧门进入冷宫,再从冷宫的长巷里穿过暗巷,拐了一个大弯从御花园的侧路走过,哪里枝叶繁茂,又有假山林立,断不会有人瞧见,若不是私通男人,怎地这么大费周章?那男人穿着也算是富态,长相俊俏,动作极尽阴柔,倒是有几分像戏台上的戏子。”

    “莫非是入宫唱戏的?这宫中每每有盛大宴会,也会外聘戏台子入宫的。”苏冰猜测道。

    “这入宫唱戏也没必要这般偷偷摸摸吧?再说,唱戏不得有戏班子吗?这就一个人入宫,还不走正道,大费周章地潜入后宫,我总觉得有猫腻!”千山瘪嘴道。

    苏冰笑道“行了,这人家的事情,咱们也管不了这么多,犯不到咱们头上行。别八卦这些事情了,你出宫一趟,帮我接毛主任和炭头入宫吧!”

    千山道“好,我这就去!”说罢,趁着夜色还没深,急忙便走了。

    千山走后,苏冰坐在榻上,继续喝着手中有些微凉的茶,不知道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她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联想起今日皇帝跟她说的话。今日朝堂之上,萧相爷联同其他大臣一同上书,要册立君泽天为太子,以皇帝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他会采取些什么手段呢?

    苏冰只觉得君心难测,尤其那人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一会慈父,一会恶毒,一会霸权,反复无常。

    青蓝准备了些晚膳,苏冰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青蓝见状,问道“娘娘没胃口?要不要奴婢为娘娘做些酸梅汤?前日皇后娘娘命人送来的酸梅还有好些,这天气炎热,喝几口酸梅汤能开胃醒脑。”

    “不必了,你给我泡壶茶来!”苏冰打发了青蓝下去。

    亥时,千山才回来,牵着毛主任,抱着炭头,径直走进采薇宫。

    她进门就道“听说皇上今夜翻了凌贵妃的牌子!”

    炭头一见苏冰就摆着尾巴冲上前去,咬着苏冰的裙摆,舔着她的绣花鞋。

    苏冰抱住炭头,又伸手摸摸毛主任的驴脑袋,道“这事儿就不必跟我汇报了!”

    毛主任低低地鸣叫了两声,苏冰脸色陡变,她对千山道“你出去,守着宫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千山见她脸色煞白,知道她定然发现了什么情况,也没问,旋身就出去了。

    苏冰蹲下身子,抱住毛主任的驴脑袋,问道“你再说一遍!”

    清晰的人话从毛主任口中泻出,“皇后有难,快去!”

    苏冰脑子里陡然想起千山今日所见的男子,天啊,皇帝莫不是想给皇后来一个宫闱罪来否定君泽天的功劳吧?那是他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妻子啊!

    这罪名一旦坐实了,皇后后位不保事小,萧氏一门包括君泽天也要受到牵连。有这样一个宫闱的母亲,谁还敢提封君泽天为太子?

    苏冰飞身就往外走去,千山站在门外,见她出来,问道“什么事?”

    苏冰冷着脸道“跟我去一趟昭阳殿!”

    千山没再问,疾步跟着苏冰走,只是刚出了采薇宫,便被几名侍卫拦住了去路。苏冰认得为首的那名侍卫,是在御前走动的严甄珍,也就是千山所说领男子入宫的侍卫。

    “娘娘,夜深了,娘娘还不就寝,去哪里呢?”严甄珍淡淡地道。

    苏冰退后一步,厉声道“本宫去哪里还要跟你交代吗?滚开!”

    严甄珍冷笑一声,道“皇上有旨,宫中混入了刺客,此刻全宫搜查中,皇贵妃还是回宫安全些,微臣等会在此保护皇贵妃的!”

    苏冰倒抽一口凉气,假借刺客入宫一事,满宫搜查,到时候搜到昭阳殿,那皇后就水洗不清了。

    千山怒道“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这样跟我们主人说话?怎地?我们就不回去,我们就是要出去,你是不是要动手啊?”

    严甄珍嘴角挽起一抹冷酷的笑,“不敢,只是微臣等乃是奉皇命,皇贵妃可要想清楚了,这一冲出去,就是抗旨不遵了!”

    苏冰还没说话,便见一名侍卫急匆匆地来到,还没站稳便先跟苏冰行礼,“参见皇贵妃!”

    然后,他跟严甄珍道“统领,如今搜到勤妃娘娘宫中,并无发现,再过去就是皇后娘娘寝宫了,卑职来请示统领,皇后寝宫皇上是否有旨意要搜?”

    严甄珍怒道“废物,这还用问嘛?要是刺客躲在皇后娘娘宫中,到时候威胁到娘娘性命,你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搜,传令下去,皇后娘娘的昭阳殿,一并搜了!”

    苏冰闻言,几乎急出牙血,她收敛心神,平静地回头,对千山道“看样子,似乎是真有刺客呢,千山,咱们还是回去吧,明日一早再去给太后娘娘上香!”说着,给了千山一个动手的手势。

    千山领会,嘴里应道“好嘞,反正上香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的,要是遇到刺客……”她的刺客二字话音刚落,身子陡然空翻向后,弹腿向上,勾住那严甄珍的下巴,然后双脚一伸,便把严甄珍踢飞出去,千山落地,拍着双手,冷声道“让你对我主人无礼!”说着,抽出软件,一套天女散花挥舞开来,挥洒自如,树上的叶子如同被大风卷起一般,形成一道屏障,直冲那几个侍卫而去。

    侍卫们被树叶迷了眼睛,哪里还顾得上看其他?只听得苏冰说一句“好生无聊,千山,我们回去吧!”

    千山长剑回鞘,毅然立于侍卫身前,脸上带着如霜般的冷漠,道“哼,算你们走运,以后对我家娘娘恭敬些!”说着,便扭身进去了。

    严甄珍十分狼狈,被踢翻在地后又被落叶狂袭,来不及质问,千山已经不见了人影。

    自然,苏冰也不见了!

    采娟和玉霜在这个时候进入内殿,她们两人衣衫不整,眼圈红肿,脸上却十分齐整,没有泪痕,她们见侍卫无功而走,便知道皇后无恙了。

    采娟和玉霜跪在地上,“奴婢来迟了,娘娘恕罪!”

    她们二人,并不知道方才巧玲已经把她们方才的去向说给皇后听了,她们怕皇后伤感,所以在殿外就把眼泪给擦干了才进来的。

    皇后悲从中来,这两个丫头,一直贴身在她身边伺候,深得她器重,她们也确实伶俐。原先还打算,等来年为她们寻个好人家给指了出去,下半辈子不再为奴婢,如今为了她,清白之身不保,以后,就算寻到好人家,也不会真心相对了。

    皇后好不容易压抑的眼泪又掉了出来,容妃也黯然,她上前扶起采娟和玉霜,道“难为你们了!”又对跪下的宫人道“都起来吧,从今日开始,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好生护着你们主子,以防有人再度暗算,有什么事,立刻去回禀本宫和皇贵妃!”

    “是!”众人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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