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关于星舰上的一切。
军部调查的时候，陆奉和其他人是一样的说辞，他说他在进入虫洞后就睡了过去。
没有睡过去的人很明显，他们在被询问的时候，就已经崩溃了。
陆奉对话很有条理，甚至比之前更沉稳了些，因为远行军的事情，再加上他拥有所有探索的星图，陆奉的地位一时间水涨船高。
很快，陆奉从陆中士，变成了陆少将，他带着许多人前往远行军新探索出的星系——黎明系。
黎明，天将亮未亮之时。
因为转移的人类数量极多，云漫漫作为星网的基点，也被分出一部分数据库前往黎明系。
到达黎明系的第一天，陆奉带云漫漫去了未来的a92星。
“是不是很漂亮？”陆奉问道“要是可以的话，真的想住在这个地方，然后当一个花中仙子。”
“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早就没有了少女心这种东西。”当时云漫漫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他只是笑着调侃，“等黎明军校建立后，我们倒是能一起住在这儿。”
“我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没了良心，也没了少女心。”陆奉狠起来，自己连自己都嘲讽。
只不过有些东西，就像是铭刻在基因中一样，让人根本不能忘记。
比如父母为了未来而死，再比如……
可是那时，陆奉只是笑，笑得云漫漫以为阴霾已经过去。
谁都没有想到，这是黎明，天还未亮。
黎明军校建成后，云漫漫在陆奉的帮助下，终于能够完美隐藏自己的数据，摆脱所有势力的监视。
就连共国军部，都不能威胁到云漫漫的半点儿安危。
“我给你建了一个地下室，要是以后有条件，你就自己改装一下。”陆奉拍拍云漫漫的肩膀，这是他特意为云漫漫建造的人身，“地下室在地底两千米，军校这边安防系统被我隐藏锁定了，除了我谁都开不了。”
“你建造这个地下室，是在担心什么？”云漫漫问。
陆奉眨眨眼睛，随后一笑，“万一哪天你不想当陆云了，完全可以在地下室里断网躲过搜索，算是备用的一条命。”
云漫漫当时只觉得，陆奉完全是想太多。
就凭他的地位，还有对人类的贡献，都不会沦落到，要用备用一条命的时候。
“话说你这种腔调，怎么像是交代后事？”云漫漫调侃道。
陆奉的笑容一僵。
只是眨眼功夫，他就调整了表情，“云漫漫，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凤王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所以云漫漫还是第一次，听到凤王问出这个问题。
“想听实话吗？”
“总觉得你不会说什么好话。”
“既然你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那么我就实话实说好了。”
欢声笑语中，云漫漫完全不认为这个问题，有什么奇怪。
云漫漫张开手，看着自己尚不灵活的四肢，“你是一个很聪明却懒得聪明，不喜欢记仇却又很记仇的人。不过好在你重感情，要不然我也不会复活你。”
陆奉还是笑。
云漫漫一开始跟着陆奉笑，笑着笑着，他慢慢停下了笑容。
“你想做什么？”云漫漫看到了陆奉眼中的阴霾。
“五十九年。”陆奉手指扣在云漫漫的肩膀上，顾忌着材料强度没有用力，“我想为我的五十九年报仇。”
离开军舰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陆奉眼前一直会出现探索的影子。
探索很讨人喜欢，也是一只优秀的工作犬，陆奉无聊的时候，很喜欢抱着探索聊天。
在虫洞中，也是探索让陆奉知道，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陆奉才没有疯。
但是很多时候，陆奉想着，他还不如疯了。
要是就这样疯了，也许会轻松一些。
“我不知道该向谁报仇。”陆奉的神情有些迷茫，他环顾四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都是为了利益，谁都说不上对错，谁都说不上高尚。”
他踏出这一步，会带着很多人走向地狱，这样又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别人的生命，置之度外。
云漫漫沉默了。
过了许久，云漫漫艰难开口，“我以为这天来临的时候，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毁灭世界。”
“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陆奉扯了下嘴角，“后来我发现，太难了。”
“这个世界大概要感谢一下，我有一对傻子一般的父母，给我留下了我一点都不喜欢的基因。”
那对死在火星的夫妻认为，有未来的人类，才是美丽的。
所以他们不惧死亡，勇于开拓，哪怕惨死火星，都没有任何怨言。
偏偏这种想法，传递给了陆奉。
人类没有了未来，会丑陋得让人难以直视。
这片星空没有了未来，也会黯然失色。
不，应该说，人类才是这星空中，最美的风景。
“如果你需要……”
“不需要。”陆奉果断拒绝，“云漫漫，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插手。”
说完这句话后，陆奉在天还未亮时离开了黎明系，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算云漫漫都不知道。
他就好像消失在银河系一样，无论是哪里，都找不到陆奉。
一直到部分人类叛出联邦，有些人没来得及逃离被抓住，云漫漫才有了陆奉的消息。
原来，陆奉已经成为了那部分人类的领头人。
他带着那些人在三不管扎根，教会那些人在三大势力间生存，更是时不时捅联邦两刀。
陆奉离开前，他联系上了云漫漫。
“我也不知道这天什么时候才会亮。”陆奉眯起眼睛，没人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绪，“不过想想，人类就是美丽与丑陋并存的生物，也许天永远都不会亮，不过……这和我没关系了。”
“云漫漫，你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天才，你绝对能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
“到了那一天……到了那一天，也许我们会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