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十几辆警车呼啸而至，车门打开，跳下一群头戴钢盔，全副武装，手提警棍的武警，一股强大的国家力量带来的威慑感扑面而来。
一部分武警直奔水泥厂大门，围堵的下岗职工不敢阻拦，纷纷让道。
武警们手背手的列成一排，守护住大门，个个昂首挺胸，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另一部分武警开始驱散堵在大路上的人，双方都有血气方刚之辈，推推搡搡间，难免会引起肢体冲突，场面顿时有些劲爆起来。
随警车前来的一位领导见场面有些失控，忙拿起高音喇叭，焦急的高呼。
“同志们，同志们！
请注意一下你们的执法方式，你们面对的是咱们的工人兄弟，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不能用对付阶级敌人的方式来对待！”
这话一喊出，政治觉悟颇高的武警同志们立刻收敛了许多，改变策略，以规劝为住，驱散为辅。
待场面得到有效控制，领导立刻爬上一辆警车，就着高音喇叭高呼“工人兄弟们，请你们冷静，我有几句话要说！”
人们纷纷望着他。
领导语重心长，掏心掏肺，苦口婆心的开始劝说了。
“工人兄弟们啦！
咱们的国家现在正处于改革开放的关键时期，为了国家发展得更好，国营企业的改革势在必行，不改革是不行的，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条。
工人兄弟们啦！
请你们放心，政府绝对不会对你们不管的，一定会想办法其他就业岗位，当然你们自己有能力创业也行，政府也会支持你们的。
昨天，市电视台不是播了么，许多之前下岗的职工现在不是生活得很好嘛，你们要有信心，要相信政府。
比如那一对姑嫂开了一间姑嫂早餐店，生意那是好的不得了，一年下来就赚了几万块，比之前在厂里赚得还多……
所以，路并没有堵死，天并没有塌下来！”
正说的亢奋，煽情，唾沫横飞之时，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只破鞋，直朝他脸上奔去。
领导甚是机灵，忙低头闪过，话音由此中断。
“呸，有人想当商鞅，有人想当王安石，有人想当张居正……可拿咱们工人当什么！”
“说，你们把咱们工人当什么！”
“他妈的，站在上面说话不腰疼，让你家里的人下岗试试！”
“是啊，不可能人人都去开早餐店，一两个例子能说明什么呢？”
………
领导正神色惶惶，不知所措之际，这时，赵大海站了出来。
他拄着拐杖，在那两名后生的陪同下，一步一步走到警车前，昂首说“领导同志，你说的都有道理，咱们工人兄弟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只是！”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怒吼道“以孙魁元为首的那一帮王八蛋，良心实在太黑了，这厂就是被他们搞垮的，现在下岗，咱们也理解，但是这狗娘养的做事太不厚道，太不公平！
孙子，把你们为工厂受的伤都晾出来给领导瞧瞧！”
“好！”
一名后生脱光了上衣，只见他全身有一半的地方疙瘩突兀，令人触目惊心。
“领导，我大孙子是工厂厨房一名锅炉工，三年前锅炉爆炸，幸亏他警觉，撒腿就跑，但还是被烫成了这样……”
语气悲愤的说完，又对另外一名后生说，“小孙子，你怎么不把伤晾出来！”
见小孙子有些害羞，他一把抓起他的左手，指着手说“领导，你看看，我小孙子的两根指头是两年前开机器时被夹断的……
领导啊，我这两个孙子进厂以来，一直勤勤恳恳，可为何要他们下岗，而那些偷奸耍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人，却高枕无忧的呆在岗位上呢
领导啊，你拍着自己的良心说说看，这事做得公平么？”
领导脸色铁青，抿着嘴，不吭声。
“还有我为工厂受的伤！”
“我也有！”
“咱们不是不理解领导的说法，只是不理解工厂领导不公平的做法！
又有几个人说着，纷纷上前脱了上衣，晾出自己的累累伤痕。
领导心情很沉重，唏嘘一番后，语气软软的劝慰道“各位工人兄弟，你们反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
请你们放心，我一定如实向上级汇报，你们等我的消息吧。”
“不行，今日必须要有个说法！”
“对！先前来的领导也是这么说，推来推去就没了结果！”
“咱们不能再上当，一定要有更高级的领导出面说句实话！”
“大伙们，咱们一边唱歌，一起等领导前来，好不好啊！”
“好！”
“咱们工人有力量。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盖成了高楼大厦，修起了铁路煤矿。
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哎嘿。
发动了机器，举起了铁锤。
响叮当，造成了犁锄，好生产。
造成了枪炮送前方，哎嘿哎嘿，嘿呀。
咱们的脸上发红光，咱们的汗水往下淌……”
………
晚上，田子欣在市里最高档的酒店摆了一大桌，宴请昨日护送岳父到医院的十几个工人兄弟。
关家有只金龟婿的消息在水泥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受到邀请的工友们深感荣幸，无一缺席，席间小心翼翼的作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田子欣笑着问“小蒋，有洋鬼子要入股水泥厂，因为控股权的事谈崩了，洋鬼子具体出到什么数呢？”
按国企改革的文件要求，是允许外资注入，但有个前提条件是只能参股，不能控股。
因为这涉及到国家资产，如果外资控股，相当于卖国行为了，谁也不敢这样玩。
小的国企或许可以打包直接卖给洋鬼子，但冀中水泥厂这种国营大厂不能这么干。
蒋中平想了想，说“好像听说是3000万元控股51，喂，小张，你老妈在财务室工作，听说过这事没有？”
小张点点头，“我母亲好像说的跟你差不多。”
“是3000万美刀吧？”田子欣纠正。
二人对视半晌，忙道“对，对，当然是美刀啦，这样算起来是多少人民币呢……”
“2点5个亿的样子！”田子欣说。
吃完了感谢宴，田子欣叫上几辆出租车把他们一一送回去后，自己才回到市人民医院。
他自告奋勇的要承担夜间守护病房的重担。
母女俩自然赞同，关爸见他如此孝顺，抑郁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夜里，关爸沉沉睡去后，田子欣轻轻带上门，点上一颗烟在走廊里徘徊，酝酿着自己更大的宏图大计。
记得92年的春天，他刚到古镇的时候，就立下了建立自己建材王国的梦想。
这几年，他一直把精力放在灯具厂上，如今灯具厂已经稳居全国民营灯具厂龙头老大的位置，且把第二名甩得老远，至少五年之内，无人能威胁他的地位。
现在是该推进建材王国梦想的时候了。
哪种建材市场潜力最大，自然是水泥。
现在建房子主要还是砖和瓦，楼房加上预制板；但从20022003年左右，沿海发达城市盖高楼都是采用混凝土浇筑法；2008年以后，国家强制性规定，超过多少米的建筑必须要采用浇筑法。
未来水泥的用量将是个天文数字。
中国城市化进程不久后就要到来，加上国家战略层面的基础建设，桥梁，高速公路……未来真是无限可期。
那可不是几亿，几十亿的生意，是几百亿，上千亿的大盘子。
所以，就这个机会，他想把冀中水泥厂盘下来。
区区25个亿，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