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蒋若素说着,嘴角有些僵硬的看着穆连城,心中的不满在咆哮着。

    凭什么,凭什么!

    什么都是蒋玉,不仅是曾经的五皇子妃,还是后来的一国之后,蒋玉又是凭什么得到这么多的支持。可是——蒋玉会怕他?

    穆连城反过来盯着蒋玉,目光发沉。

    怕?凭什么怕!

    自己又不曾对她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至于那些孩子,他的孩子又凭什么是让蒋玉生下来的。再者,在皇家中,一个不得皇上宠爱,甚至是极为厌恶的,母族没有丝毫依靠的孩子,之前他也没有丝毫地方说错。这样的孩子,生下来也是可怜一生,倒不如从未出现过。

    更何况蒋玉的最后一个孩子,他也有过恻隐之心,否则蒋玉又怎么可能会留他到六个月大小?只不过,偏偏是蒋玉自己毒妇心肠,就在他还未做下决定之时,蒋玉竟然是如此心肠狭隘的容不下蒋若素,甚至是不惜拿自己已经是怀了六个月的孩子做筏子,如此的恶毒。

    自己根本就不及她万分之一,怕什么?

    蒋玉又凭什么要如此的害怕自己。这个时候,谁的宅中又不是妻妾成群的。

    只是暗地里都是口耳相传的事情,京都之中谁不知道皇上穆连城最为厌恶的就是已经嫁给他了至今八年之久的皇后娘娘蒋玉,最为欢喜的就是这位皇后娘娘蒋玉的三堂姐姐蒋若素,曾经的康王的孤妃康王妃。蒋玉的一双看似清亮,细看下来却总是觉得古井无波的眸子之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失望,这一次,是真的很失望。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若是那个在乎的人早已就不再将他视为自己所珍护的人,那这个所谓的浪子此时回头又有何用呢?而长孙鸿旭,又是否是会冷眼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蒋玉,还有蒋国公府被他毫无遗漏的算计。

    不过从上次长孙鸿旭主动提出要进宫来探望皇后娘娘蒋玉的举动。

    虽然掩饰的极好,可是穆连城还是看出来了几分长孙鸿旭对蒋玉的一丝丝在意。

    若是当年有着长孙鸿旭的存在,他想要借着蒋国公蒋琛的助力,只怕是也没有那么容易。

    而那时候,没有蒋玉和她的身后,蒋国公府和陆正侯府的鼎力相助。

    如今会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当真会是他穆连城?

    这个问题,就连现在的穆连城也不敢想。

    穆连城面上一片肃目。冷风呼呼钻过缝隙透进来,带着彻骨的凉寒,蒋玉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身上的新绒袄裙的兔毛围脖,“吩咐下去,让他们继续收购,且在年初,开始吧。”蒋玉忽然说道,空灵声音之中,仿佛也带了丝丝的冷意,

    春红和夏碧对视了一眼,轻声道了句是。

    今年的朝廷,发生了一件大事,朝中人皆是沉默不敢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触霉头惹得皇上不喜。粥铺的开张,是实行自己计划的第一步,蒋玉自是不会错过。而当天,隐瞒着身份的蒋玉,正是坐在离粥铺不远的地方的颇为常见的一辆马车里,小心掀开车帘的一角,观看着粥铺四周的情况。

    只是不一会儿便有些看不下去,出声唤来了同是一身简朴打扮的春红和夏碧,低声吩咐了几句。

    熙攘的人群,许多人仗着自己的力气大,便使劲地向前挤着,推搡中,一个小男孩被侧边伸出来的手一把推到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没有正规的兵士把持,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发现这蒋家姑娘分明就是个喜好四处晃悠的,生怕她一会儿功夫不在,这蒋玉就离开了,到那时若是不小心迷路,最后查到她的头上来,总管定是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的。

    不过还好,还好还在原地。四周的场景再次变换,却是只有宋佳一人,他的面前,林野之间,是一座坟墓,赵沛霖的坟墓。可是也只有蒋玉自己才知道,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都是觉得全身分外的无力,感觉时不时的眼前眩晕着。

    就算是每每站在一个地方只是不到半个钟,从前时候她只会觉得因为小事一桩而无动于衷。现在,她却是连稍稍长时间的站立都做不到,不仅是全身疼痛难忍无力。还有的是时常的眼前忽地一片炫黑的模样,就连手指也是控制不住地不停地小动作着的一直颤抖着。

    而这些,她从未让这里的除她之外的任何人知晓……穆连城皱眉,抬头与蒋玉直视,“你莫不是忘了,朕的大明的皇后从头到尾都是你?”

    蒋若素在一旁坐着,蒋玉看的分明。她面上的表情由惊愕转为庆幸,最后又是在穆连城说出的皇后之位的话后,还是有些淡淡绯色的脸慢慢地转白。

    蒋玉心头好笑,面上却是丝毫不曾表现出来。凉亭对面的高台子上的戏曲尚未停下。

    而对于蒋玉来说,此时此刻,蒋若素便是她眼中的戏,还是任由地观看着。

    虽然完全都不像是如对面的人唱念俱佳,可是蒋玉却是觉得简直完美。就连被一连串打击还有不时的疼痛折磨着不算好的压抑心情现在也是轻松了许多,难得露出了个笑脸来,魅人心肠,连着宫殿之中都瞧见的宫女都是定定地忘痴了,蒋玉和善一笑,回过神来的几位宫女都是为垂着头,脸涨红着,皆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一些惊叹。

    蒋玉勾唇一笑,艳丽芳华。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先行的礼官高声传唤着。

    偌大的布置的处处奢华处处显示尊贵地位的大殿,在这一声抑扬顿挫的传唱之中,很有默契地默了一瞬。皆是立马站起身,在原地垂着头,静静等待着皇上还有皇后娘娘的到来。时隔多年,他们再一次相遇的时候,只是在一场简单的宫宴之上。一个在宫殿的最上方高高在上,另一个则是沉默着待在角落里安静喝酒。

    谁又能知道,其实这样几乎几乎没有交集的战王府和蒋国公府,他们之间,就在战王世子长孙鸿旭和蒋国公府嫡女蒋玉之间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联系?

    可是偏生就是这样的巧,在同一时间长孙鸿旭取出了一直都被他小心安放在战王府书房之中的百年沉香木锦盒。而一直沉默着看着蒋玉的穆连城,此时却是在桌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抿唇看着,一时更是沉默。老一辈的人聊着聊着,便说起了京都有能力的后生身上去了。

    而在他们一旁的那些与蒋玉同辈的贵女公子们,也是不同于他们的感慨,而是不自觉就将视线往方才事件的一方看过去。想及此,蒋玉都是满满的嘲讽,是对自己的嘲讽。

    曾经自己的眼光到底是有多么的差,才会是在第一世的时候简直不闻不问着完全都是被穆连城牵着走的模样。

    那样的傻,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被蒙在鼓里。

    这样的事实,让她这个本可以重新来过的现在,该如何去自欺欺人,其实这种行为,就是在意,就是喜欢?

    “下来谈……”

    红墙琉璃瓦的那截深深掩于树荫后的墙头,男子好听的声音悠悠的道。

    只是一瞬就让蒋玉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完全就是说了一句废话。如果是面对面的谈话的话,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而这种明知她带有目的,还是明目张胆的邀请,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同意。

    若真是如此的话。既不怕自己的身份会被人戳穿,也无需一开始就对她这样那样的徒增麻烦的扔石子了。

    直接将她绑了好之后再谈话,这样的话,蒋玉想,或者是更方便。毕竟显而易见,在这个偌大的皇宫,蒋家大房还在牢中未出。蒋玉挣脱不得,几近放弃。

    因为是男子笑着,而蒋玉又是被男子用一手揽的是腰部,所以蒋玉很是清楚的能够感觉出在外面带着的因为笑声而轻轻地震动着的动作。若非他肯定,那位不是位会与闺阁女子玩这些的人物,怕也是会这般以为的。除却那位的反常,这位京都盛传的无颜无德之女,今日展头露面也端的上是令人大开眼界,是位奇女子。

    “六弟,莫要非议。”

    见着六皇子还是有些愤愤然,太子无奈提醒。可是,接二连三,府里每每为这位蒋五小姐而特意请来的名师,总是不足月余都以各种理由推脱离去。如此反常,就算蒋国公将此事一压再压,也是抵不住他人满心的诧异与好奇。

    有人特意去向那些已经请辞之人套话,稍稍打探,便能发现端倪了。

    能被蒋国公府请去教学的,大多都是当代的名师大儒,名声斐然。蒋玉眸含冷光,却并不让其外露,她眉眼弯弯,脸上温和地又端庄疏离地轻笑着,让转过身一直都看着他的穆连城不由眸光一暗,“皇上想要说什么,臣妾,莫非是又有做的让皇上不满意了的地方?”

    蒋玉说这话的时候垂眉顺眼着,而这也是因为之前蒋玉还是极为爱慕穆连城的原因。

    从前的蒋玉,也是上一世的蒋玉。

    蒋玉垂眸,眼里凉凉地,又是有些凄惨地想着,以前的她,可真的,真的是喜欢极了穆连城。当真是见证了她曾经瞒着父母所偷看的话本之上的那个所谓的一见钟情的话来。

    而那个时候,她一直都是因为爱慕穆连城而不知多少次放低了自己的身段。每次只是穆连城冷冷的一个眼神,又或者是根本就不曾看向自己,她都会心下紧张地开始自我谴责着,不断地从自己的身上找着错点。

    也习惯了在穆连城的面前,哪里还有曾经的娇蛮任性,只是深深记得蒋若素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男子,特别是像五皇子穆连城这样的天生贵胄,其实都大多是喜欢既温和有礼,眉眼温润,又面容极美的女子。

    当时蒋若素看着她,剩余的话却没有再多说,只是用那双与她有三分像的眼睛看着她,嘴角微翘,看着她的目光一错不错着,却也是不言而喻。

    而前一世被她所保留的,今生,好像就快要舍弃了呢。春红抿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奴婢是姑娘的贴身丫鬟,自是时刻注意着小姐的。”

    对于蒋玉话里话外的其他意思。

    春红眨眨眼,她听不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知她埋在穆连城心中的他们二人之间的属于芥蒂的种子,几时才会长成参天大树呢?

    她很期待。清韵平淡的眸子里,古井无波,看不透里面的深浅。

    对于这个第一庄的少庄主,她也是有不少疑问的,她见人,过目不忘。总是觉得,这个一直都带着面具的人,让她总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曾在何处见过面一般。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会如何选择?

    毕竟,一旦此时帮助了刘舞悦,刘舞悦是天秦国最受宠的九公主,那么对于天下第一庄来说,能够在其中得到的好处,可谓是数不胜收。忽地,一直都站在‘少庄主’身后微侧地方的男子,一身的玄色衣服,长发散乱,只余一根细长的坠着翠绿通透玉珠的额饰点缀着,尾端系于脑后。

    端的是邪魅不羁。蒋玉笑了笑,回头看向南宫瑶,面上的表情似真亦假,还隐隐带着一丝炫耀得意神情,让人根本分辨不清她的心中到底是如何想法。“你可曾听说过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家母曾于本宫五岁生辰之时说出这句话,所以自那以后,本宫觉得,聪慧又如何,倒不如蠢笨一些,或许还能过的轻松,活得长久一些。”暗中,一道身影从一旁的树冠之间一把跳下,一身黑衣,正是听从了蒋若素的命令一直跟在蒋玉的身后,打算给她一点小教训的男子青君。

    蒋玉眼里含着几分光亮的转身望过去,见只是一个黑衣男子,虽然用黑布遮着口鼻,但是看着身影,很明显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蒋玉一瞬某些失望,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在渐渐走近,蒋玉没有感觉到什么害怕,反而是挑眉看向来人问道,“你是谁的人,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大明皇宫,莫不是现在的江湖之人只有区区一个人也敢在皇宫之中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