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陪着穆连城一赌,就赌穆连城对她的喜欢与在意。最后同是嫁给穆连城,她为正室,大明正当眼红的一国之后,是个为新皇所不喜却不得不立之的皇后。

    蒋若素以再嫁之身,依了穆连城的欢喜入宫为妃,一品的贵妃,是个新皇登基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后宫的最得新皇心意的宠冠六宫的宠妃。

    有时蒋玉也会在想,人与人之间发生的各种事情或许真的早已有天注定的。她曾经以为的天注定。

    这一世,不还是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利益。

    听说,最近面对二皇子穆枫轩的刻意示好,还有三房里若有若无的怨恨,听着夏碧传过来的蒋若素近来的动态,她能察觉到,这一次,蒋若素犹豫了这么长时间,也终是开始取舍了。

    而前一世被她所保留的,今生,好像就快要舍弃了呢。春红抿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奴婢是姑娘的贴身丫鬟,自是时刻注意着小姐的。”

    对于蒋玉话里话外的其他意思。若说皇上穆连城的最信任的人之一是在朝廷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曾经戴花骑马游街,得唢呐鼓乐的随身而行的名扬天下的令世人尽管的状元郎陈策少年郎,如今的陈策大人是清冷的好似天上无情无寒的仙人擦,那现在的战王府世子长孙鸿旭就是纯属的淡漠,亦或者是冷漠。

    陈策是遗世的清冷,长孙鸿旭是冷到极致的淡漠。

    这两个人,一个是穆连城的最得力的人,于穆连城对陈策来说亦君亦友。而另一个是穆连城视为此生劲敌的的人,于穆连城而言长孙鸿旭就是他成就辉煌的最大的挡路石,是敌非友。

    而对于陈策来说,长孙鸿旭也只是见过寥寥数面,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又一次晕倒,还是被皇上亲自劈晕过去?”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敢在后宫之中这样明目张胆地传着她的流言,是觉得过的不耐烦了是吗。是南宫瑶,还是蒋玉?穆连城又怎么可能会仅仅是为了她而如此。她问,“皇上,臣妾记得,似乎前几日你还曾特意吩咐过臣妾。让臣妾去库中挑选一些最好是木制的上了年份的宝物充当礼品。

    最后那些东西全部都被送去了坤宁宫中当做是慰问了。

    一直黑沉着脸,紧紧皱着一双剑眉的穆连城:“……”

    宫人侍者都被最开始时候,穆连城一挥袖全部都挥退了。

    这个时候,石路蜿蜒着的花园,只能远远地模糊地瞧着零星有几个穿着淡绿的宫女服饰的人在对面的一处游廊下,正在低垂着头,手上还各自端着一个托盘地一齐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每日负责各个宫中的换洗的衣物的宫女,淡绿的着装,应该都是浣衣局的人。日日夜夜的忍着,知道终有一日才发现不管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孩子,实际上在一些日子里除了还活在世上的蒋玉自己之外,其实是没有一个人在意过曾经也曾惊鸿一现的她的几个可怜的孩子们。

    如今终是忍到了极致,在蒋玉终于被种种屈辱个忍压淹没之时,在穆连城说起要积累口德为以前曾经失去的孩子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暗卫一再的保证,皇上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宅院的那些人……”

    听了这话,那个一开始在宅院里可怕至极的领头的暗卫立马垂下了头,“主上放心,属下已处理干净,不留任一活口!”

    “嗯。”甚至,有一次他还看见了许多头发银白的脸上满是皱纹的女子一直在爬树或者其他,看年纪,应该是他的祖父,上上代先皇时候的事情。

    在冷宫之中待的久了的人在经历过漫长的欺压和难忍的可怕孤寂之后,总是会疯魔的,因为实在是受不了了。

    曾经的后宫妃子,又有那一个不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哪一个不是在家中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可是她们会在进去冷宫之后才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地狱的。在冷宫之中的黑暗下,那就是地狱。

    不疯,才是真正的在冷宫之中再也过不下去。

    想活下去,就要变成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

    而穆连城远远的在冷宫之外,为了看蒋玉这个恶心了他八年之久的女人惊慌失措的落魄的模样,他向来是乐此不疲的。

    这样的环境,冷宫之中的这样的狠心的权利,穆连城有时突然在想,如果有一天,蒋玉也不得不因为一些坚持的道义而放弃了许多的东西,最后也同着冷宫之中的这些女人一样,彻底变成了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他亲自将蒋玉从安静的时候故意提及蒋玉所失去的孩子,让蒋玉终于忍受不了自己现在模样,疯魔了一般,眼里却在这个时候只有自己。

    蒋若素定然是会提起眉红的事情,到那时她又会怎样的提起,穆连城若是问起来,她又该怎样的说?

    一直想着这样的问题的时候,穆连城的声音却是忽然传了过来。

    因为穆连城喊了名字,蒋玉,这个在穆连城口中可以称得上是厌恶至极的名字。蒋玉弯起一双好看的眸子,微微笑着,“没想干什么,”蒋玉淡淡地接道,“既是皇上终于肯在八年之后说出八年前愿意娶臣妾的最终目的,臣妾身为当事人之一,多少也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只是如今,这么多年了,因为皇上的这些话,臣妾忽然觉得,臣妾也有一些话一直以来都想要亲口对皇上说呢。”

    “什么话?”穆连城皱着眉,显然现在实在是对蒋玉太过于厌恶了。

    蒋玉轻轻松开了方才紧紧被她攥住的白玉茶杯,茶杯之中翠绿的嫩叶,温软的茶水清透,上下漂浮着。

    蒋玉也不抬头,只是静静垂眸看着白玉茶杯之中的景象,微微抿嘴,“如同皇上所说,臣妾自八年前到现在,全然不过是皇上与三姐姐之间的挡路石,徒地这么多年里一直碍了皇上与三姐姐的眼,心中实在是愧疚难当。”

    “蒋玉这一生酸甜苦辣一一品尝,唯死还未曾知晓,只愿陛下能一了心愿,再无二话。”

    蒋玉做的绝,穆连城自是也瞧得真。曾是那样唯我独尊的女子,如今竟是这般心甘情愿的用一己之命,换他人性命。

    只可惜,位高权重,风光无限一时无两,徒惹了当时还在高座之上的先皇的忌惮。可是如今按照青君带回来的说法——战王府竟然是毫无动作?

    想到那个与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几近是有了七分的装扮相像的战王府世子,蒋玉不由紧皱。

    怎么可能?

    青君抬头,不由几番沉吟后才是斟酌着开口,“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感觉错了,在战王府中,遥遥相看的时候总是觉得似乎在战王府暗中各处地方隐藏了一些预测武力竟然丝毫不曾不曾输于回来时候在皇宫之中的御书房周围的隐藏之人的实力,可是战王府……”

    青君说着,带着几分英气的眉毛不自觉皱的愈深,然后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动着,不过一瞬却是又极快地舒展了眉头,低头似是特意说于自己听的一般安慰着,他低语着,“想来,或许是因为路过战王府之时过快,所以一时感知错误了才是……”

    毕竟,如今在世人眼中的战王府,仍旧是那个早就唯一的战神王爷与王妃死于了战场之上尸骨无存的那一刻开始。“计划失败了与我何干,我怎么会知道最后是孟棋喝下了那杯茶,凭什么现在事迹败露了,你就把一切都推在我的身上?再者说了,你还说我?旁人不知道中招的人是蒋玉,你会不知道,趁着酒劲,连自己的堂妹都不放过,比起我,你就是个禽兽!不,你禽兽不如!”

    “计划会失败,我们都被赶出来,我看都是因为你!”蒋玉脚上的扭伤确实差不多了,只需要回去后擦一些药酒,便足够恢复如常了。只不过,长孙鸿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依旧半蹲着看向蒋玉,眼睛微微眯起,声音莫名也有了一些危险,“蒋玉,你这是用完便丢?”

    语气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眼里是青君都有一瞬间觉得绚丽的笑。蒋玉霎时抬眼,“你怎知穆连城损失的就是那些特意存放在黑牢之中的东西?”

    “看皇上和陈策大人的模样,气氛冷凝。”蒋玉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对着男子微微侧了头,“话说起来,皇宫的各处景色,美则美矣,却到底千篇一律了一些。”白嫩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的敲击在石桌之上,指尖带着一点点的红。怎能没有感情。

    可是那也是从前。

    从前啊,什么都不是了,不是那个一心一意之位夫郎好的高门贵女,也不是那个在府中日夜辛劳的痴情妇人。

    她是蒋玉,是为自己,也为家人的贵女蒋玉。可是,那又如何?

    蒋玉靠坐在墙角,双臂环膝,眼里神色波动,却是不知所以,抬头看向牢房高墙上的那扇窄窄的窗,其实也仅仅只是一个在墙上凿开的一个洞口罢了。外面也是漆黑一片,唯一不同的是能够清楚地看着有闪烁的星子,耀耀其芒。

    有一个这般好的女儿却不说,生生瞒了这么多年,莫不是他也想要那从龙之功?

    不过,到底皇上还是有些理智的,蒋琛的做法并不符合常理。

    对于蒋琛,皇上自认为还是非常了解的,若是他真的想要那从龙之功,就根本不会隐藏女儿这么多年,一个才貌双绝,家世强大的女子不是更加让人注意?再者,他这女儿现出真容的时间也不对啊,如今皇位的最有力的三位竞争者都已娶亲,莫不是这蒋琛还是特意打算让女儿做小?依着满京都都知的蒋琛对他唯一的嫡女的宠爱程度,这根本就可能。

    不过不管如何,只要蒋琛依旧是那个始终坚守的保皇党就好。

    只是如今一来,他的那几个儿子的心思又要活泛了啊。在生活上,也有自己独特的一套准则。之于打理内宅,她知水至清则无鱼;之于往来亲朋,她知往利熙归利攘;之于情始情终,她知个别宽相欢喜。

    只是可笑,枉她多说世人痴,自己又何尝不是痴妄缠身?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她逃不过,穆连城逃不过,张广庭也逃不过。

    八年相陪互助,临死的前夜,穆连城却来告诉她,她变了,变得再也不是当年明桥杨柳,他曾于湖畔惊鸿一瞥的明艳无邪少女。

    可是,蒋玉遥想着自己这颇为曲折离异的半生。

    “陛下,八年了,人生又会有几个八年去挥霍?八年的时间,已足够臣妾去改变了。倒是您,是您也跟着改变了还是本就如此?”

    穆连城不言,天牢里一片死寂。

    以蒋玉的聪慧,见此情此景,又怎会猜不到那个答案……

    蓦然,她想起五岁生辰,母亲对她说的那句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她装了十九年的愚钝平庸之人,到如今,却照样躲不过这个预定的结局,像是命里早就牵上了绳套,不过是长短之分。

    这个世道,注定了妻以夫为天的。

    人们笑的无非有两种,蒋玉一位未出阁的女子,竟然将这样的情感描绘的如此清楚,到底是她家中如此,还是说,她曾今看过什么故事吗?自己根本就不及她万分之一,怕什么?

    蒋玉又凭什么要如此的害怕自己。这个时候,谁的宅中又不是妻妾成群的。

    只是暗地里都是口耳相传的事情,京都之中谁不知道皇上穆连城最为厌恶的就是已经嫁给他了至今八年之久的皇后娘娘蒋玉,最为欢喜的就是这位皇后娘娘蒋玉的三堂姐姐蒋若素,曾经的康王的孤妃康王妃。蒋玉的一双看似清亮,细看下来却总是觉得古井无波的眸子之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失望,这一次,是真的很失望。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若是那个在乎的人早已就不再将他视为自己所珍护的人,那这个所谓的浪子此时回头又有何用呢?